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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六十一幕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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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熙酒駕事件,終於在輿論迅速發酵後,次日便登上各大新聞頭條。央視更是點名批評了明星酒駕的行為。

更有媒體將近年來明星違法事件做成合集,一並報道,於是陳熙的名字與一眾吸毒、賭博乃至聚眾鬥毆的人出現在同一處。

從來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陳熙在娛樂圈摸爬滾打好些年,也算善於逢迎,平日與人為好,舊相識們也樂於賣她面子,哪怕做主角不夠格,至少她戲約不斷,配角還是一個接一個地做。

如今一朝落難,求助無門。

公司裏,一夜未眠的人也不少。

助理推門而入,陳熙六神無主地握住她的手,“怎麽樣,他答應幫我了嗎?”

助理搖搖頭,低聲說:“熙姐,張總連電話都沒接……”

“那,那封連呢?”

“封連的助理說,他在歐洲度假。”

陳熙連問數人,經紀人終於忍不住了,拉開助理,“你別問了,問再多也無濟於事。這種時候,連央視都點名批評了,誰還敢幫我們?今早大老板親自打電話痛罵我一頓,說因為這事,公司也損失慘重。”

陳熙面色慘白,驀然失語,眼裏幹澀得厲害,卻掉不出一滴眼淚。

經紀人自知失言,此刻不該再說這樣的話刺傷她,但大家綁在一起,陳熙落了難,他們也好不了。

良久,陳熙點頭:“我知道了。趙哥,這事是我對不起你們,連累大家和我一起受罪,實在對不起。”

經紀人沈默片刻,嘆口氣,語氣放緩。

“你也別急,小熙。天無絕人之路,你也是一時不當心,未必見得就不能翻身。”

助理也連忙插嘴:“前些年有個導演酒駕,現在不也好端端活在公眾視線裏?這又不是什麽傷天害理的大事,等一陣,大家遺忘了,你還能慢慢覆出。”

陳熙笑了笑,然後才慢慢說:“覆不覆出,再說吧。”

那語氣裏的心灰意冷太過明顯,周圍一時無人說話。

最後她才問:“《烏孫夫人》會受影響嗎?”

助理和經紀人面面相覷。

陳熙沈默了一會兒,才說:“如果我們不做無罪辯護,開庭那天,我當眾認罪,會不會輿論能好轉一些,至少電影能順利上映?”

兩人大驚失色。

“不做無罪辯護?那就一定會被刑拘啊!”

“辯護了至少有機會減輕刑罰,熙姐,你在想什麽?”

陳熙笑了笑,哪怕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眼裏卻終於有了一點希望。

“做錯事的是我,既然沒有辦法一人做事一人當,那就盡力把對別人的傷害減輕點。這樣,哪怕坐牢,良心也會好過點。”

從酒駕事件發生,到北京市朝陽區法院開庭審理此案,一共過去七天事件。

陳熙在次日就因涉嫌危險駕駛被刑事拘留。

七天事件,足夠網民們忘記這件事,新的八卦不斷誕生,沖淡了陳熙這個名字帶來的娛樂效果。

小小的公寓裏一地煙頭、空酒瓶。

助理問林述一:“林哥,我們還不爆料嗎?”

他並不知道林述一在等什麽,明明手裏這麽多第一手報道,卻按捺不發,一張照片也沒往外傳。

林述一掐滅又一只煙頭:“再等等。”

“可是這時候爆料,難道不是最好的時機?陳熙出事,我們只要把照片和錄音往網上一發,昭夕立馬就會被拖下水。”

按照助理的想法,這事操作起來很簡單。

首先買兩批水軍,料也分兩次爆。

第一次,把昭夕和那包工頭的甜蜜愛情曝光,讓第一波水軍進場,死命誇他們是真愛,為昭夕樹立起娛樂圈模範女星的形象,就說她不慕富貴、一心追求愛情。

第二次,在眾人都吃瓜啃狗糧時,再下一劑猛藥,把陳熙、梁若原和昭夕的三角戀情曝光。包括頭一次拍到的梁若原與昭夕深更半夜在國貿的公寓外面共處一車、郎情妾意的照片也貼上去,輿論頓時就會反轉。

雖然娛記並未將殺青宴那晚拍到的照片發給林述一,他也並不知道陳熙酒駕的始末,但那些照片一貼上去,大眾自然而然會把酒駕與三角戀扯到一起。

助理問了半天,林述一還是說:“再等一等。”

“可是再等下去,陳熙酒駕的事情就沒有熱度了啊!到時候再來爆料,不如現在效果好——”

“也許還有更猛的料。”林述一笑了笑,“再聯絡一下娛記,最近盯緊昭夕,還有地安門她家四合院那邊,也看著。”

助理一提這個就生氣:“人手怕是不夠吧?盧思禮和徐浩不幹了,連殺青宴當天的照片都沒給我們。”

“他們不幹,難道就沒別人了?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

助理欲言又止,最後嘆口氣,去聯系別的娛記了。

殺青宴開始前,《烏孫夫人》就已正式向廣電送審,開始走電影審核程序。

然而陳熙出事後,劇組上下人心惶惶。

如今的審查制度原本就嚴格,多少電影慘遭腰斬,理由五花八門,不管你認不認,上面一句拒絕,多少人的努力就會付諸東流。

昭夕一天會接到無數通電話,無數次收到臨時開會的視頻邀請。

處於主創核心團隊的人,能夠直接參與討論,而再往下,工作人員只能擔心,卻連得知事情進展的渠道也沒有。

多少人在電影的工作群裏像沒頭蒼蠅一樣,每天焦急詢問事情怎麽樣了,偶爾會有人大著膽子點開昭夕的微信,小心翼翼想從她這裏得知真實狀況。

昭夕看著那些盡力掩飾過後,看似玩笑似的問詢,心裏像被鈍刀子割。

場務是劇組最辛苦的一群人,有的負責車輛調配,有的負責食物、飲料的采購供應,有的負責財經與會計共同解決經濟帳目問題。還有人負責全組人員的車、船、機票、開具各種證明信件等。

他們小心翼翼問昭夕——

“昭導,咱們電影沒戲了吧?”

“弱弱問一句,咱這項目還有救嗎=O=?”

“嚶嚶嚶,昭導神通廣大,應該不會有事吧?”

面對那些問題,昭夕一個字都回答不了。

小嘉郁悶地說:“辛辛苦苦拍了小半年,現在片酬都沒拿到,還要忙著替陳熙擦屁股。”

的確,上到導演,下到演員,都只在電影開機前簽下合同,拿到了預付的訂金,片酬要等到電影上映後,才有進賬。

投資方的錢都花在了電影拍攝上,並沒有那麽龐大的資本能夠一次性付清所有人的酬勞。

其他人好歹拿到了訂金,昭夕一毛錢都沒有拿到。

因為資金緊缺,項目又是大成本、大制作,她與投資方當初商談項目時,就主動說了,她的片酬要的不高,可以等到電影上映後再付,這才爭取到了更多投資。

如今事發突然,沒有片酬是小事,昭夕怕的是電影無法過審,沖著陳熙出演解憂公主,上面很可能一句“演員有惡劣影響,不予通過”,就將《烏孫夫人》攔在上映的關卡前。

於是那麽多人小心翼翼的詢問,那麽多人戰戰兢兢的擔憂,沈甸甸壓在她的心上,整整七天,她沒有睡過一場好覺。

以及,程又年在那條語音消息後,徹底人間蒸發。

好多個深夜,昭夕精疲力盡倒在床上,褪黑素不管用,眼罩戴了又摘,始終無法入眠。

她一遍一遍打程又年的電話,可不出所料,若是他有信號了,早就第一時間與她聯系,又怎麽會等到她來撥通他的號碼?

電話石沈大海。

她在黑暗裏望著刺眼的屏幕,想往對話框裏輸入點什麽。

隨便什麽都好。

可是手指動了動,她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程又年,此刻的你在做什麽?

我很累,很想哭,可是每天都在奔波忙碌,還要打起精神來告訴大家,沒關系,天無絕人之路,我們還能再努努力。

你怎麽偏偏消失在這一刻?

如果你在就好了。

至少能穩如泰山站在我身後,跟我說沒關系,你在。

……

昭夕胡言亂語打下很多字,發出去後的幾秒鐘內,又撤回了。

也許他也很辛苦。

也許他比她更累。

若是收到信號的第一秒,看見的全是抱怨,能怎麽辦?

即便他不累不辛苦,又能怎麽辦?

昭夕前所未有的清楚,程又年哪怕在,也幫不上她。

電影審查第一階段:立項。

審查部門在五個工作日內給出了結果:就電影《烏孫夫人》的立意與梗概來說,第一階段審核通過。

然而第二項內容審核,如昭夕所料,卡住了。

影片的內容審查要在拍攝剪輯之後進行。這對於所有導演來說,是至關重要的一環。拍攝好的影片是刪是改都在內容審查這一關被確定下來。

因為我國並沒有電影分級制度,於是無數電影因為導演想要突破創新,被攔腰斬斷。

有的電影被勒令刪減,有的要求大改,有的直接被禁。往往一些影片上映時,已失去導演原本的立意與初衷,只能以一種模糊不清的面目出現在影院。

而這時候,很多觀眾還在叫囂著電影“不知所雲”,殊不知導演也並不願接受被改得面目全非的孩子。

三天內,第二階段的審核就有了回覆。

因為陳熙酒駕給公眾社會帶來了惡劣影響,要求對她出現的戲份進行整改,或電影延期再審,直到其公眾影響降至最小,再予以通過。

整個劇組都沈默了。

電影宣發已經做了一輪又一輪,該投入的資金都投入了,重拍一遍是不可能的,而要等到陳熙酒駕事件的影響徹底過去,大概要等到她刑拘結束。

少則一年,多則……

所有的宣發都白做了。

市場變化如此迅猛,一兩年過去,這部電影再次出現在公眾視野裏,又當何去何從?

昭夕點開劇組的工作群,看見很多人都在發哭泣的表情。

平日裏話很多的一群人,此刻都連一句話都發不出來,無數哭泣的表情下,他們沈默著,也許打字都是一種負擔。

那天晚上,昭夕收到了執行導演的電話。

楊導演大概是喝醉了,大著舌頭沖她罵了一通陳熙,什麽爹娘祖宗都給捎帶上了。

昭夕萬萬沒想到,平日裏那麽憨厚的人居然也能氣到不管不顧的地步,正苦澀地笑笑,想要打趣兩句,下一秒,忽然聽見對面哽咽了。

楊導演說:“我不服啊,昭導,我真的不服。”

“我努力了小半輩子,一直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我什麽都肯拍,只要給我機會,我以為賺了錢就算出人頭地,所以商業片爛片爆米花電影,我什麽都願意參加。”

“我以為大家都在這麽幹,沒有意義就沒有意義吧,把自己的人生過好就行了。”

“可是後來我遇見了你,有幸進了一個真正的劇組,和大家一起拍一部真正有意義的電影。”

三十來歲的男人聲色艱難,講到後來,泣不成聲。

“我以為我找到了意義。我每天充滿幹勁,鬥志昂揚。我想這次我回家,可以很驕傲地告訴我兒子,爸爸也是個導演,拍電影的那種導演。將來上映了,我帶你去電影院看我的作品……”

“為什麽會遇到這種事?”

“老天爺就這麽不公平嗎?因為一個人的失誤,就一定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這是什麽世道啊?”

他絮絮叨叨地念著,說那麽多垃圾電影都能過審,都能上映圈錢,憑什麽他們要遭受這種待遇。

說到最後,他打了個酒隔,嚎啕大哭。

昭夕無聲地舉著電話,眼淚奪眶而出,洶湧地砸在柔軟潔白的地毯上。

她躺在公寓的地板上,望著天花板,很久很久也沒說話。

楊導演哭著問:“昭導,你告訴我,它還有可能嗎?”

他都不敢提電影的名字,小心翼翼地用它來代替,那個它是整個劇組努力半年的意義,是他們每一個人呵護成長的孩子。

昭夕的嗓子啞了,好半天才帶著哽咽的氣音說:“我會盡力的。”

次日,她獨自驅車前往豐臺區,拜訪爺爺的一位老友。

老先生姓蘇,曾是爺爺的下屬,一直由爺爺帶著。後來爺爺退了,蘇先生作為徒弟頂上,扛下大梁。

八一制片廠是國內唯一的軍隊電影制片廠,地位特殊,在很多審核環節上擁有獨立的系統與話語權。

昭夕是昭老爺子的孫女,受到了蘇先生的熱情招待,甚至被留下來一同吃了頓家常抻面。

席間,她講了自己遇到的困難,請教蘇先生可否指點迷津,是否有辦法能解決現在的困境。

一字一句,昭夕都講得極為艱難。

昭家的孩子從小就被教導,絕不允許因為家世背景就搞特殊化。凡事靠自己,若在能力範圍內,再去做。若是自己辦不到,甭想拉著昭家的面子借東風走捷徑。

可這事昭夕走投無路,心知不能回家求爺爺。

家人在生活方面能夠給予她無微不至的關懷,但在做電影這件事上,都有不容退讓的原則。

蘇老先生沈吟片刻,先開導她,這個行業原本就不是一帆風順的。既然選擇做一輩子,就要經得起打擊,要有一部失敗,下一部接著再來的準備。

昭夕離去時,留下了電影的原片。

當晚接到蘇老先生的電話,他說:“這事我會盡力幫你看看是否還有轉圜的餘地,但是昭丫頭,我也只是試試,你別抱太大希望,凡事還是要想開些。”

昭夕喜極而泣。

卻沒想到這事為原本就艱難的審核進程釀下了禍患。

次日,北京市朝陽區法院開庭審理陳熙酒駕案件。

法庭上,陳熙放棄無罪辯護,表明自己承認錯誤、接受處罰,也希望大眾能以她為誡,切勿因為一時不慎,對社會和他人造成傷害。

同時,律師出示了受害者本人及其家屬簽署的求情諒解信,陳熙也作出了分量很重的賠償。

鑒於她認錯態度良好,且受害者也幫忙求情,法院酌情判處她一年兩個月的刑事拘留。

七天的熱度剛剛降下,陳熙的名字又重新登上熱搜,理所當然帶著“《烏孫夫人》劇組演員”的前綴。

但好在輿論漸漸變得溫和起來,因為當事人態度良好,受害者也不計較,網友似乎也沒有立場再去攻擊謾罵。

只是此事沒法給劇組眾人帶來安慰,因為公眾原諒陳熙也好,不原諒也好,審核反正是通不過了。

而就在此時,關於陳熙的熱搜還未撤下,昭夕的名字就瞬間登頂。

熱搜前十突然出現了五條與《烏孫夫人》劇組相關的詞條——

“昭夕包養民工。”

“劇組露水夫妻。”

“昭夕賄賂八一制片廠廠長。”

“《烏孫夫人》劇組的三角戀實錘?”

“陳熙酒駕是昭夕間接導致的。”

一瞬間,輿論再次反轉。

昭夕的電話被打爆了。

來自劇組的,來自好友的,來自媒體記者的,還有……

還有來自爺爺的。

“你給我立馬回來!”

爺爺從未如此聲色俱厲,氣到胸口大起大落,一旁是昭夕父母著急的勸慰。

昭家一向對孟隨嚴厲,對她這個女孩兒卻很溫和。

媽媽說教育本該如此,孟隨是長兄,要嚴苛一些,才能有男兒的寬宏胸襟、堅韌性格。而昭夕熱愛藝術,那就讓她浪漫些、隨性些。

但不管如何,對待兄妹倆,家人都給予了無限尊重,從不強制他們放棄什麽、堅持什麽,對於他們的個人選擇也都給予充分的自由。

可是這一次,爺爺大動肝火。

昭夕在看到熱搜的第一時間,就明白自己被人跟蹤了。

她立馬給蘇老先生致電,為自己帶來的麻煩道歉,並請求他不要再給予她任何幫助,以免被有心人再次利用。

蘇老先生倒是爽朗:“我本來也沒做什麽。況且,片子我看了,是個好故事,值得給大眾瞧瞧,我也只是跟人說說我的心裏話,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

昭夕解釋說,如今的圈子汙濁不堪,他老人家清廉一輩子才掙來的好名聲,別給她糟蹋了。

那邊哈哈大笑:“誰在意那些虛名了?做實事的人就只該專心看腳下的路,不該聽雜七雜八的聲音。”

他在說自己,更在教導昭夕。

“昭丫頭,你在做什麽,你比誰都清楚。只要自己問心無愧,別人說什麽是別人的事。”

昭夕把車停在了地安門的胡同外,深吸一口氣,下車,走進四合院。

爺爺大動肝火,一見她就臉上通紅。

“你給我跪下!”

大家都嚇一跳。

這麽開明的家裏,何曾有過跪下這種說法。

就是孟隨當初叛逆期,和人打架鬥毆,把老爺子的臉丟盡了,也沒人動過他一根手指頭,更何況是對待昭夕。

如今老爺子一開口,居然讓她跪下。

“你做什麽去找蘇城君?我有沒有對你說過,有本事再端這碗飯,沒本事就別打著我的幌子,去找人借東風、走捷徑?”

爺爺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昭夕。

“你,你簡直氣死我了!”

昭夕一言不發,撲通一聲跪在院子裏。

她沒敢細看網上的言論。

但是輿論發酵,會把爺爺扯進來是一定的。

昭家名聲素來好,因為父母為人低調,爺爺也是個實幹派。如今被有心人利用,謾罵抨擊,都是她一個人的錯。

媽媽來拉她:“起來說話,你爺爺說氣話,不是真要你跪著。”

爸爸板著臉:“跪是該跪的。清明去跪你奶奶去,別在這兒丟人現眼!”

天色昏昏沈沈,有雷聲隱隱從遠處傳來。

厚重的烏雲像是隨時隨地要壓下來,把人壓得喘不過氣。

啪嗒,一顆豆大的雨點砸在額頭上,昭夕渾身一個激靈。

她在院子裏跪了十分鐘,被爺爺親自勒令“爬起來,給我滾回屋子裏”!

後來她已分不清家人說了些什麽,潛意識裏,爺爺在罵她,媽媽在打圓場。爸爸偶爾和爺爺一起批評她,偶爾又附和媽媽的話,大概是想讓老人家把氣發出來,免得堵在胸口傷身體,但又心疼女兒,想把事情盡快解決掉。

後來,昭夕說著對不起,在雨幕裏離開了家。

走進車裏,她伏在方向盤上大哭一場。

外間天昏地暗,車內也日月無光。

爺爺讓她放棄,不要想著走捷徑,就算電影耽誤了上映,一年過去,兩年過去,總有東山再起、面向觀眾的一刻。

“你既然認為你拍的是個好故事,就硬氣些,不剪,不改,也不妥協。”

“別想著求人,求人沒有用,還把人也拉下了水。”

“多少人一輩子都等得起,你年紀輕輕,怎麽,一兩年都等不得,你做什麽電影?”

昭夕哭到聲嘶力竭,忽然聽見一旁的座位上,手機響了。

屏幕上是三個大字:程又年。

鈴聲不斷,她卻遲遲沒有接起。

那人的耐心極好,她不接,他就一直打。

一遍沒有撥通,他又撥來了第二遍。

昭夕的哭聲漸漸止住,伸手拿起電話,接通了,卻沒有說話。

程又年叫她的名字:“昭夕?”

她默不作聲。

他意識到哪裏不對,又叫了一聲,她才慢慢地答應了他:“我在。”

他終於有信號了。

終於給她打電話了。

昭夕等待著,卻只等來一句:“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想必他還在大山深處,在她所不知道的保密項目裏忙碌著,一有信號,第一時間就給她打來電話。

可他也不知道,她這邊發生了好多事,明明每天睡前都一遍一遍渴望著他能撥通她的電話,說點什麽,問點什麽,她就能一口氣將所有的委屈與不忿統統訴諸於口。

昭夕語塞,千言萬語堵在喉頭,卻不知從何說起。

太多了。

他錯過太多了。

面對他的追問,昭夕帶著一點哽咽的聲音反問他:“多久回來?”

程又年沈默片刻,才說:“暫時還回不來。”

“我現在就想見你,程又年。”

精疲力盡下,昭夕忽然有點孩子氣,明知這樣說很可笑,卻還是賭氣這麽說了。

良久,程又年才說:“對不起,昭夕。”

雖然他連他在忙什麽,為什麽回不來,都沒有辦法解釋一句。

兩人破天荒沈默著,誰也沒有再說話。

最後是昭夕慢慢地,慢慢地吐出一口氣,說:“我開玩笑的。你忙你的,不用回來。”

程又年沒能說出話來。

她又出人意料地笑了笑,“是出了一點事,但是會好的。”

爺爺說的很對,求人不如求己。

她一不知如何告訴程又年,二是告訴了他,他也無能為力。又有什麽說的必要呢?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無力,明明很用力地思念著對方,卻沒有辦法言明。

你有你的世界,我有我的苦難。

你要遵守保密條約,我亦不知從何說起。你幫不上我,我也無法走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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